李承乾知道长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,故而安慰道:“娘亲,儿知道您是担心乾儿,可是儿是您的儿,那军中的将士就没有爹娘?他们也有,可是他们还是奋不顾身的参军了?那是为了大唐,为了咱们李家啊。儿尚在襁褓便被皇爷爷封为恒山王,如今又是大唐太子,出生至今衣食无忧,这都是天下百姓给予的。我李家子孙难道不该为了这天下百姓做点什么么?儿虽山中避世六哉,但也有一颗马革裹尸报国之心,阿娘,您能理解么?”
长孙闻言,不禁动容,但母爱是无私的亦是自私的,旋即语重心长道:“乾儿,娘都晓得,可我大唐将军甚多,你又何必去遭罪呢?听娘的话,好好呆在宫里,哪也别去!”
李承乾望着长孙那殷切的眼神,一时无言。他害怕自己再说话,又伤了娘亲的心,故而低眉不语。
李世民见状,上前握住长孙的玉手,一扫平日的帝王威严,温声细语道:“观音婢,莫在劳心了,这攻打龟兹不知何时,适才言论仅是我初步想法。再说,没我的旨意,这小皮猴能上战场?莫要在担心了,你身子一直虚弱,别弄出病来!”
李世民的安抚甚是有效,适才面色苍白的长孙,没了紧绷担忧之态,脸色缓和了不少。
听完李世民对长孙的劝解,李承乾闹心了,此时不表露出心态,恐怕日后更难上战场,可是看着自己的娘亲,稍微好转的脸色,甚是为难,不知如何开口。
思来想去,李承乾跪倒在地:“阿爹,阿娘,儿并非一时冲动,儿是真的想置身军中,为国效力。大唐周边外夷虎视眈眈,儿师从上国柱秦将军,倘若不在战场上杀几个蛮夷,要这一身功夫又何用?”
“你这夯娃,怎就不知好歹?”李世民指着李承乾的鼻子怒骂。其实李世民也不想李承乾上战场,虽说通过西山训练效果来看,李承乾很有领兵天分,但是战场向来无情,谁知道哪一天就死在敌人的刀口之下。作为自己最喜欢的儿子,大唐的储君,李世民亦不想让李承乾有半点危险。
“大兄,那战场有什么好玩的,不如在长安好好研究震天雷,以及其他的新鲜玩意儿,多舒坦自在!”李泰上前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,他很崇拜并且黏糊自己的大兄,而战场向来是最薄情寡义的地方,不论出身如何,一个不小心便是身首异处,埋骨他乡。故而担心的劝道。
这时,李恪亦是向前一跪诚恳道:“阿爹,我同意大兄的说法,我等终日游离于宫中或学府。学文固然重要,但目前大唐并不是绝对的四平八稳,正如大兄所言,外夷虎视眈眈,贞观四年,颉利挥军南下,我永远忘不了那些蛮夷骄傲的神态,可惜那时还小,不得所以。自那以后,日日习武,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,在战场上痛饮敌血么?虽说颉利被灭,可是高昌、吐蕃等蛮夷依旧垂涎中原国土,平常百姓家尚且知道送儿参军杀敌,为何到了皇室就变得如此婆妈,阿爹,阿娘,恪儿不解!”
向来没有主意的李贞见此,也学着李承乾、李恪跪倒在地,诚恳的望着李世民。
没等李世民做出反应,李渊却仰天哈哈大笑:“不错,都是好孩子,二郎你就允了他们,这些小子,皆有一腔热血,多该鼓励才是!”
“可是......可是他们从未上过战场,万一有所闪失......”李世民面色为难,自己手里有许多骁勇善战的武将,真的不情愿将自己的儿子,送到刀尖上。
李渊不以为然:“二郎,你这是当皇帝当糊涂了,当年太原起兵,还是你怂恿于我,那时候,你也不过十几岁,到处集结义军,陪着为父逐鹿中原。如今这几个小子意气风发,和你当年别无二致,你要相信他们。会做出一番业绩给我们这些人看。李家没有一个孬种。”
“阿爹,这怎能和那乱世相比呢?他们不曾经历过动乱,哪知战场上的凶险”长孙闻言相形失色。
“我只是建议,行与不行依旧你们说的算。老头子老咯,说话,没人听了咯”李渊仰着头,对着天空漫不经心的慨叹。
李世民知晓李渊是与自己赌气,可这事情关乎到自己儿子的安危,狐疑不决,只得欲言又止。
局势瞬间僵持不下,那些小的如高阳、李治、长乐等,亦是大气不敢喘,都是睁大眼睛望着李承乾。
“怒发冲冠,凭阑处、潇潇雨歇。抬望眼、仰天长啸,壮怀激烈。志学之年不染血,长安城内观残月。莫等闲,白了少年头,空悲切。
渭水耻,虽已雪;同胞恨,何时灭。驾长车,踏破贺兰山缺。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。待从头、收拾旧山河,朝天阙”
李承乾扯着嗓子将岳飞的满江红唱了出来,可能不合时宜,但是如今老爷子举棋不定,只能碰碰运气。作为一个热血男儿,谁不想横刀立马啸苍天,轩辕剑饮蛮夷血。
“好,好,好,好一个莫等闲,白了少年头;好一个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。乾儿,这长安城的月亮看多了,真的会让人变得优柔寡断,不看也罢!”李渊拍手称赞的同时,不忘挖苦一下李世民。
李世民何尝听不出李渊对自己的讽刺,但也只能暗自苦笑。适才李承乾所吟之词豪放中有含蓄,高亢中有深沉。在感受沧凉悲壮的同时,又吐露出那丝丝无奈。李世民亦是深感其受,心中定了定神,对着身下跪着的三子正色道:“乾儿、恪儿、小贞,你们真想从军杀敌?”
三人闻言,坚定的点了点头。李承乾铿锵有力道:“阿爹,自秦汉以来,关外蛮夷驱之不尽。多少平民百姓死在蛮夷铁骑之下。昔日五胡乱华,中原一片人间炼狱,人间白骨累累。若不是冉闵保汉,恐怕我汉人早已绝种。贞观四年,颉利发兵长安,儿在终南山亦是恨不得宰了这些混蛋。阿爹,儿愿穷极一生之力,助爹扫除关外蛮夷,令大唐睥睨天下。”
随着李承乾最后一句话以高昂的语气喊出后,别说整个御花园鸦雀无声,就连李世民亦为之动容。
但凡听到这段话的人,仿佛有感觉有一股气从脊椎逆行而上,直达脑脊,使人产生莫名的愤怒,愤怒地浑身都要颤抖起来。汉人多灾多难,从未对外侵略过,可是就是这样善良却从得不到应有的回报。曾记否永嘉之乱,国殇难平。易子而食,以骨当柴。易水河畔三千少女尸骨不寒,非我族类,其心必异,只有用武力彻底征服他们,才能一劳永逸。
李世民虽有胡人血统,但从小接受的是汉人的教育,对于五胡乱华之祸事亦是垂首痛心。而后欣慰的望着跪下的三个儿道:“昔日晋怀帝昏庸无道,加上外敌强大,才使得中原沦陷。为父自登基以来,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将大唐打造成辉煌盛世,如履薄冰,对于朝政不敢丝毫怠慢,却也对你们有所疏忽。想不到,你们竟有如此想法,都是好孩子,为父支持你们!”
旋即,李世民又拍着长孙的手温柔道:“观音婢,雏鹰总有长大的一天,他们天生不甘在低处飞行。鹰击长空,如今乾儿他们都大了,随他们吧!”
长孙知晓无法阻拦这几个小皮猴子,只得长吁一叹,默不作声。
李承乾偷瞄了一眼见长孙态度有所缓和,便起身搂着长孙的臂膀故作撒娇道:“阿娘......”
长孙见自己儿子这般模样,没好气的佯装怒道:“这会儿,又来喊娘亲,适才还为何那般忤逆?”
李承乾咧着一口白牙,笑嘻嘻道:“阿娘,这天气热,消消气,乾儿马山给您做个美滋滋的冰激凌,让你好好消消火......”